2014年11月6日 星期四

【噬錢者伊森】 2:健忘症

  2:健忘症
  黎明升起,將柔和的陽光照射進剛硬的城市裡。水泥、金屬的光澤、顏色和工業區沒日沒夜傾吐的黑煙,讓即便是大晴天的好天氣,也像是陰天般染上灰濛濛的色彩。

  在城市西北方凌亂的小巷中,有著一間外頭掛著搖搖欲墜地木製招牌的小酒吧。酒吧地板為鐵板打造,吧檯用鋼鐵鑄成,牆壁和天花板則是木頭,老舊、毫無和諧感可言的酒吧彷彿大型的丟棄垃圾,被人隨意在這裡組合而成。

  酒保穿著大衣、圍巾、毛帽、防雪風鏡,將全身包緊,瑟縮在吧檯角落的椅子上打盹。身高不過一百五、全身穿滿衣物的他,縮起來就像一顆大毛球一般。

  在吧檯前,一名男子低著頭喝酒。他留著一頭黑色亂髮,黑色墨鏡遮蓋住灰色瞳孔。他穿著畫滿圓形、方陣、各種圖案的黑底白字人造絲衣,搭上深綠色的軍用大衣。

  喝酒的男子,右手拿著酒杯,左手則不斷敲打著鐵製桌面,就像時鐘一般,發出『喀答』、『喀答』的聲音。


  在吧檯的後方,一面鐵門打開。咬著菸,留有橘色短髮、鬍渣,右半邊臉有四分之一是機械義眼,穿著白色廚師服的高挑男子走出,不耐煩地將一盤佐以醬料的肉排放在喝酒男子面前。

  「別再敲了,吵死了。」廚師服男子不耐煩地說著。「你這種挑在打烊前進來的客人,很討厭啊,伊森。」

  「我有付小費。反正你們也住這裡,被打擾也無所謂吧。」被喚為伊森的男子不在意地說著,拿起刀叉,開始切起肉排,把肉排切成一口、一口的大小。

  廚師『呿』了一聲,轉過身走回廚房裡,將門重重摔上。縮成毛球的酒保因為這個衝擊摔在地上,他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繼續睡覺。

  就在伊森咀嚼肉排時,酒吧的門打開了。一名身高達一百九、身材纖細的女性走了進來。她留著一頭及肩黑髮,背著一個小布袋,穿著黑色、上頭印著無數星點,仿若夜空一般的短和服,束帶為花朵般水嫩的鮮紅色,腳踩著木屐,踩在地面上發出明顯的聲響。她的右腰配戴著兩把刀,一把為四呎的太刀,另一把則是一呎半左右的短刀,刀鞘上有金屬合金焊接、栓上螺絲的痕跡。

  「我們關店了啦,不管點料理還是酒都沒有啦!」廚師的聲音從廚房傳來。女子眨了眨黑色瞳孔,絲毫不在意酒吧已經打烊,往伊森走去。

  伊森看了她一眼,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停下吃東西的動作。

  「唷,還記得我嗎?」
  女子微笑向伊森打招呼。

  伊森遲疑了一下,抬頭看著女子的臉孔。

  「我們見過嗎?」

  「嘖,我們在殲滅沙漠蠕蟲的時候見過呀。」

  「我忘了。」

  「哦。」

  女子似乎也不怎麼在意伊森忘記她的事,抽出腰間的短刀,輕輕刺起一小塊肉排,放進嘴裡嚼。伊森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。

  「嗚嗯,真好吃,這是什麼肉呀?」女子神情驚喜地咀嚼肉塊。

  伊森猛然站起,簡陋的木椅被彈開倒在地面上。女子面對不高興地伊森,絲毫沒有任何退卻。

  「……搶『噬錢』的食物,妳不知道要付出什麼代價嗎?」伊森摘下墨鏡,用惡狠狠地眼神瞪著女子。

  女子似乎早就預期到這種發展,另一隻握成拳狀的手擋在伊森和她中間。伊森警覺地站在原地,女子帶著笑容將拳鬆開。她的掌心上有著一個正方形的黑色物體,物體的側邊刻有黑色的王冠刻印。

  「『展開』。」女子用德文說道。

  黑色物體的上方緩緩地打開,一顆鏡頭投射出綠色的立體影像。一名短髮,穿著名貴西裝、戴著單邊眼鏡和高禮帽、雙手按著拐杖,坐在輪椅上的莊重老紳士出現在影像中。

  「我的委託是,幫我剷除一名犯罪者……應該說,是『惡魔』比較恰當。」老紳士的聲音從黑色方型體中傳來。「位置和時間已經傳給你了,期待你的到來。」

  伊森面無表情地從口袋中抽出灰色的皮包,將一張卡片拿出。上頭寫有他的基本資料,簡單而言就是身分證,除此之外沒什麼特別。伊森將拇指按了上去,卡片上的影像變換,讀取完伊森的指紋後,整張卡片變成黑色,並跳出了文字檔案。

  「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工作。」女子微笑。「以他的身份,報酬可不低呢。告訴你這種機密任務,吃一塊肉不過份吧。」

  「為什麼特別告訴我?」伊森淡淡地問。
  「嘖嘖,你完全忘了我啊。你之前有救過我一命,我不想欠人情。」女子聳聳肩。

  伊森沉默了一段時間。

  「……我忘了。」

  「也罷。」女子不怎麼在意。「集合時間在下午,不如一起去吧。」

  「也好。」

  伊森將盤裡剩下的肉塊全部掃進嘴裡,兩頰鼓鼓地咀嚼著。他從口袋掏出紙鈔,丟在桌面上。

  這時,女子像是突然想起什麼,將剛剛刺肉塊的短刀收起來,面向著伊森。

  「對了,我的名字是伊東六冥。這次姑且記住名字吧。」

  伊森輕輕打了一個飽嗝。

  「我盡量。」
  *
  一間高聳的灰色大樓座立在城市的中央地帶,門口上的招牌寫著『華康科技』,一樓大廳的設計宛如皇宮一般,紅色地毯上金黃的鑲邊、天花板中央的大型水晶吊燈、精緻雕刻的大理石樓梯,企業服務處則像餐廳般,洽談業務的同時,不時有穿著整齊的服務生來提供服務。

  在入口處,伊森、六冥和其他三名噬錢跟服務人員說明來歷之後,被告知在原地等候。

  「五個噬錢站在這裡,再怎麼機密的任務感覺都不機密了。」其中一名戴著紫框墨鏡、穿著黃色有帽夾克、丹寧垮褲,頭髮燙成玉米鬚,叼著菸的黑皮膚女子,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著。

  「需要動用到數名噬錢的任務,不是挺讓人期待的嗎?」六冥一邊說著,一邊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長方型紙盒,倒出一粒粉紅色、灑滿糖粉的糖球,丟進嘴裡。

  「阿溜,那是什麼?」伊森看著六冥手上的紙盒問。

  「是六,哪有人這樣簡稱的。」六冥將長方型紙盒秀給伊森看。「這是『甜蜜掠奪』未上市的新產品哦,要吃吃看嗎?」

  「不用了,我不怎麼吃糖。」

  經過一會兒,一名黑衣男子推著出現在虛擬影像中的輪椅老紳士,緩慢地來到伊森和六冥等人面前。他帶著慈祥的笑容,穿著白色高禮帽和白色西裝,坐姿端正地坐在輪椅上看著眼前的噬錢們。

  「各位好。最後來的有五位是嗎?」老紳士向眾人打招呼。「客套話就省了,進入正題吧。」

  老紳士從口袋拿出一個上頭刻著黑色王冠正方形物體,輕輕一按。五名噬錢下意識地看了自己擺放接收資料的地方。

  「『冠盒』已經把資料地點給在座的各位了。要驅逐的惡魔就在那裡。」老紳士向他們點了點頭,便示意旁邊的人帶他離開。

  「哈?惡魔會乖乖的在那邊等我們?」叼菸女子笑呵呵地說著。「他到底是什麼啊?」

  「我有不接受任何受委託人提問的權利。」老紳士用不帶笑意的虛偽表情給了叼菸女子一個微笑。「快去吧,我會用冠盒連絡你們。」

  叼菸女子不怎麼在乎老紳士充滿拒絕語氣的字句,從夾克口袋抽出駕照,輕輕一按,查看了一會兒。

  「唷,老頭子,很闊嘛。」叼菸女子笑呵呵地說著。

  她確認完金額和地點後,便往後轉離開這裡。

  其他噬錢也像她一樣,確認好手上的資料後便一一離去。

  「……真是讓人無法信賴的一群傢伙,任務內容什麼的都沒有問,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。會長,這樣真的沒問題嗎?」推著老紳士的黑衣男子有些擔心地問。

  「不要緊。這些人用錢和食物就能收買,是最簡單打發、控制的人。」老紳士老神在在地說道,將柺杖橫放在腿上,沉思了一會兒。「唉呀……真是年紀大了,明明才剛見過面,那些人的樣子已經不怎麼記得了。」
  *
  在城外的丘陵地上,一棟傳統磚瓦建築蓋在只有些許雜草的灰色土壤上。五名噬錢不急不徐、各自踏著自己的步伐往前走,慢慢地爬上丘陵地。

  其中一名男性噬錢,他穿著黑色西裝和西裝褲、搭配不協調的花紋襯衫,領帶鬆垮垮地掛在他的脖子上,頭髮用髮油整個往後梳,戴著單邊的機械眼鏡。他歪了歪頭,轉過頭看著大家。

  「那位老先生不是說有一位犯罪者和一位人質?但俺怎麼看房裡都只有一人啊。」黑西裝噬錢調整機械眼鏡說著。「那位老先生欺騙我們?」

  「別著急呀,說不定到達現場惡魔才會現身呢。」叼菸女子聳聳肩。

  五人到達房屋前面,互相看了一眼,似乎在確認對方的狀態。六冥率先抽出太刀,往前站了一步。她手上的太刀跟一般的日本太刀不同,刀背擁有機械的構造,刀柄的型狀則如巨劍刀柄般,左右總長達半公尺,握把也有三十公分,就像巨劍的刀柄裝在太刀上,與細長的太刀劍身極不協調。

  「哈啊。」六冥打了個哈欠。「不介意的話,就由我當先鋒吧。」

  六冥正要將木門砍破時,門打開了。

  一名不滿十歲、綁著雙馬尾的棕髮小女孩,揉著眼睛走了出來。她背著一個黃色小鴨背包,身上穿著洋裝和白色的小鞋。

  她一臉好奇地看著在家門前的五人。

  「請問你們有事嗎?」小女孩用純真的表情問。

  五人沉默不語。

  「嗚,你們不會是爺爺派來的吧?」小女孩歪著頭說著。「爺爺很想要背包裡的東西呢,但……」

  「煩死了。」

  叼菸女子用一隻手直接將小女孩拎起。

  「如果華康那老頭子還不連絡我們,我就直接拖著這小鬼去交差。」叼菸女子不耐煩地說著。「管他怎麼樣,有拿到錢就好。」

  就在叼菸女子這麼說著時,其它噬錢突然往後各退一步,與她拉開距離,並擺出備戰狀態。

  「喂,你們是怎麼啦……?」

  叼菸女子看著手上的女孩。女孩的背包裡,跑出夾雜著機械的黑色煙霧,纏繞上叼菸女子的手臂。她想也不想,直接把女孩甩向牆壁,人往後退。

  黑色煙霧包覆著女孩,抵擋撞到牆壁的衝擊,並將她輕輕放下。

  黑色煙霧開始在女孩身邊擴散,就像是黏稠的黑色漿汁般變化形狀、組合煙霧內的各種機械。

  「出現了嗎……惡魔。」

  其中一名戴著面紗,穿著華麗傳統服飾的女性噬錢喃喃說著,輕輕一撫身上的柔滑服飾,服飾發出咖啡色的光芒,無數塔羅牌從衣服下竄出。

  塔羅牌發出黃色的光芒,排成螺旋狀,有如銳利的刀刃龍捲風,襲向身體纏繞黑色煙霧的女孩。

  黑色煙霧一口氣收縮擴張,將塔羅牌直接包覆起來,重壓在地上,宛如拍死一隻蒼蠅般輕而易舉。

  正當其他人準備也發出攻擊時,黑色煙霧突然發出刺耳的鳴叫聲。鳴叫聲中包含著痛苦、絕望、哭泣和吶喊,但一個字都無法聽明白,就像沒調整好的電子樂器般,尖銳而不成字句。

  就在他們摀住耳朵產生破綻時,黑色煙霧變成黑色金屬,快速地組裝成兩把機槍,朝他們掃射。叼菸女子戴上指虎,指虎發出黃色的光芒,她朝著空氣揮出拳頭,無形的防護罩在她面前展開,將子彈彈開。其它人也以相同的方式將子彈給擋下。

  叼菸女子舉拳、六冥抽刀,兩人從左右夾攻,朝黑色煙霧打出沉重的直拳、揮出俐落的橫砍。黑色煙霧瞬間化成堅硬的合金,兩人的攻擊彷彿拿石頭砸鋼鐵,只出現一絲絲凹痕。

  黑色煙霧發出強烈的鳴叫聲,逼得兩人後退,摀住雙耳。

  「吵死人啦!」叼菸女子吼道。

  黑西裝噬錢摀住耳朵時,突然像是發現什麼似的,專注看著機械眼鏡。

  這、這東西,俺似乎可以解讀它的聲波。他調整機械眼鏡,使其發出淡藍色的光芒。

  鳴叫聲漸漸平息,六冥和叼菸女子吞了吞口水,慢慢退離黑色煙霧的周圍。黑色煙霧似乎也沒有想追擊的樣子,緊緊擁著女孩,不離開她的身邊。女孩靜靜地受黑色煙霧擺佈,一臉悲傷的樣子。

  「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,該不會真的是惡魔吧?」叼菸女子笑呵呵地說著。雖然她臉上掛著笑容,但額頭流下的冷汗還是透露出了她的不安。

  「俺解讀出它剛剛的叫聲了。」黑西裝噬錢向大家喊道。「聽聽看,說不定能知道些什麼。」

  其它人不約而同地在身上東翻西找,拿出單邊的無線耳機,掛在耳朵上。黑西裝噬錢按下機械眼鏡上的按鈕。

  『不要……碰我女兒……!』富含雜音的字句傳進他們耳裡。『不准接近我女兒!我會保護她,我會保護她……!』

  「你們知道了吧,各位。」

  他們五人的卡片發出訊息,占據了無線耳機的頻道,老紳士的聲音傳來。

  「這是我那愚蠢的兒子,對女兒的愛過於龐大,死後的執念化成惡魔,依附在我孫女身上。」老紳士用憤怒而顫抖的語氣說著。「他把自己寫進他開發的保護裝置,變成了那樣醜陋的東西。」

  黑色煙霧似乎能聽得見他們和老紳士的對話,纏繞在女孩耳邊,就像在說悄悄話一般。

  「爺、爺爺說的不對!」女孩對他們說著。「爸爸說,爺爺是想要這個新開發的裝置罷了……只有爸爸才做得出來的這個東西。爸、爸爸還說,如果爺爺拿到這個東西,就不要我了……」

  「沒想到我那孽子化為惡魔還不夠,還要妖言惑眾,欺騙自己的女兒。」老紳士用譴責的語氣說著。「所以,各位請……」

  「請恕我打擾一下。」六冥用不帶感情的聲音插嘴。「令郎是怎麼去世的?或者,女孩,告訴我,妳爸爸是怎麼死的。」

  一陣短暫的沉默。

  「他是意外死的。被突然其來的車輛給撞死。」老紳士回答。

  「爸爸他……本來說要毀掉這個東西的,還因為這個跟爺爺吵了一架。」女孩難過的說著。「然後爺爺就派人跟爸爸說,要找他出去商量事情,爸爸就沒有回來了……」

  「她說謊!是那惡魔灌輸給她的印象!」

  「好了,我聽夠了。」

  六冥把無線耳機摘下,隨手仍在地上。

  「我還在想說對方怎麼強的可怕,原來是因為對方是父親沉重的愛啊。相比之下,我們的武器太輕了。」六冥往前走向女孩。「這任務,我放棄。」

  「我可不會輕易放棄,畢竟是大撈一筆的好機會。」叼菸女子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著。

  「哎呀,那就沒辦法了呢。」

  六冥走到女孩的面前,轉過身,面對四名噬錢,抽出太刀。

  「我要站在笨爸爸這裡,這個位置的風景比較迷人呢。」

  四名噬錢看了抽出武器對著他們的六冥一眼,什麼話都沒說,直接抽出了武器。

  叼菸女子將菸給吐掉。

  「我是娜曼‧米羅達。」

  「我是伊東六冥。」

  娜曼的指虎發出黃色的光芒,左右各出現新月型的刀刃。六冥抽出短刀,將短刀插進太刀右邊的刀柄,機械刀身開始起了變化,變成蘇格蘭大劍的樣式,劍身分割成數塊,化做一把鎖鍊劍。

  「喂,你們在搞什麼啊!」老紳士憤怒的聲音傳來。「為什麼不一起上?背叛的人,直接解決掉不就好了?」

  「先生,搞清楚啊,俺們這種人,只有自己是同伴,毫無背叛這種東西啊。」黑西裝噬錢冷冷地說道。「在遇到同行對立的時候,先報上姓名、以單挑的車輪戰解決是老規矩。倒是先生,是用什麼方法監視我們的呢?俺可不記得俺們有同意這樣做吧。」

  「我只是在監督你們的工作情形,這樣沒有問題吧。」老紳士不悅地答道。

  女孩驚訝、不解地看著站在自己前面的六冥。

  「大姊姊……不是爺爺派來的人嗎?」女孩歪著頭,皺著眉頭問。

  「不是唷,沒有人能『派遣』噬錢。」六冥輕笑了一下。「妳父親的鳴叫我可是聽到了唷,不隨之起舞太可惜了。」

  娜曼看準六冥在說話的時候,往前用力揮拳,新月型能量斬劃破空氣朝六冥衝去。六冥將鎖鏈劍展開,像是甩動鞭子一般,無數刀片呈現螺旋狀,擋下攻擊。在她擋下攻擊的一瞬間,被擋下的能量斬分裂成數塊,以放射狀攻向刀片後方的六冥。

  六冥將手上的劍宛如彩帶般旋轉,讓刀片以螺旋狀纏繞在自身周圍,打散所有的能量斬擊,四散的能量散發出宛如星點的光芒。在六冥忙於防禦時,娜曼已經來到她的面前,一拳揍向六冥的臉部。

  六冥的臉受到了重擊,白嫩的臉蛋整個紅腫,牙齒發出不詳地喀喀聲,血從嘴角流出。她口袋中的糖盒,因為受到的衝擊而掉落在地上。

  而在下一刻,娜曼的手臂卻整個往下,宛如被重物壓住一般。六冥操控著自身的鎖鍊劍,將刀片纏繞在娜曼的手臂上,往下一扯,將娜曼的拳頭壓制住。刀片炮刮娜曼的手臂,大量鮮血噴灑而出。

  藍色的光芒從六冥身上宛若夜空般的短和服發出,電氣透過刀片傳導在娜曼身上。娜曼受到強烈的電擊,整個人動彈不得,跪在地上,往前傾倒。

  「下一個。」

  六冥把口中的血吐掉,將昏迷的娜曼踢向一旁。

  黑西裝噬錢往前一站,將黑西裝脫下丟在一旁,露出底下的花紋襯衫。

  「我是成陣昂。」陣昂手指間夾著細小的手裏劍,對準六冥。

  「我是伊東六冥。」

  伊森站在一旁,看了穿著傳統服飾的噬錢一眼。

  「等等妳要先上場?」

  「不了。經過思考後,我還是離開好了。」女性噬錢轉過身,面紗微微飄動。「跟同類相博,不是我喜歡的道路。」

  「哼。」伊森目送她的離去。「聽到了吧,華康老先生。恐怕只剩下我能完成任務了。」

  「你們這些廢物、人渣,對錢唯命是從的傢伙還講什麼老規矩!」老紳士震怒的聲音從耳機傳來。

  「好了,冷靜一點。」伊森將墨鏡摘下,收進口袋裡。「告訴我那個裝置的細節。」

  「我說過我不接受提問。」

  「老先生,搞清楚,現在能完成你委託的人,只有我了。」

  老紳士數秒不語,似乎在猶豫。

  「……我知道了。」老紳士用無奈的口氣說著。「那個裝置是新型的冠盒。我們還沒有它的資料,只知道它能載入的容量是現在冠盒的千百萬倍。我兒就是這樣把自己意識的備份寫進去的。只要有了它,世界的科技就能再一次革新!」

  「革新……嗎?」伊森淺笑一聲。

  碰。穿著花襯衫的陣昂倒地。六冥身上的短和服四處可見被劃破的傷口,臉上除了被娜曼揍出的淤青,也多了幾道血痕。

  「下一個……!」六鳴喘著氣說著。

  伊森走到陣昂旁蹲下,將他的機械眼鏡拿了起來,放進大衣口袋。

  「我是伊森‧瑞格。」伊森佈滿陣式的上衣發出銀色的光芒,他腳下泥土中的石頭破土而出,幻化成一把石劍

  「我是伊東六冥。」六冥將短刀從刀柄中抽了出來,把短刀往握把的底部刺進去。太刀的機械刀身往旁邊擴張,從一把日式長刀化為一把西式雙手巨劍。

  「抱歉啊,伊森,明明是我找你接受這個委託的。」六冥吐了吐舌頭,苦笑說著。

  「不用抱歉。在我看來,比起噬錢,妳更像一個武士,溜冥。」伊森淺笑。

  六冥舉起巨劍,在空中靈活地翻轉一圈,將全身的重量施壓在巨劍上,正面砍向伊森的額頭。

  伊森舉起石劍,但石劍一碰觸到巨劍的瞬間,便被輕易地粉碎。

  「是六冥啦!」

  伊森的上衣發出藍色的光芒,電氣迅速集中在他的兩掌,他用兩手抓住巨劍的刀鋒,硬是接下了這擊。

  六冥的攻擊如狂風暴雨般襲來,明明揮舞的是雙手巨劍,每個動作卻乾淨俐落、迅速果斷,不斷砍向伊森的頭部、喉嚨、心臟等致命部位。伊森用手和石造的盾,一邊往後退一邊擋下六冥的攻擊,火花在雙方交鋒時迸裂而出。

  伊森一直往後退來阻擋、閃躲巨劍的攻勢,六冥則不斷往前,越打越猛、氣勢越來越強。伊森抓準一個六冥進攻的空隙,輕輕碰了一下自己的上衣,陣式發出黯綠色、令人不舒服的光芒。

  在發出光芒的剎那,六冥想往後退,但腳卻無法移動。地面上突然冒出大量的植物藤蔓,從六冥的腳往上攀爬。

  「喂……!」六冥苦笑,手臂被藤蔓纏住,整個人趴在地面上。「這招也太詐了吧?」

  藤蔓緊緊纏住六冥的四肢和身體,將她綁在地上。不管她怎麼掙扎,都無法使力。

  「兵不厭詐。」

  伊森往前走,走向蹲坐在地上、發抖的小女孩。

  當伊森一靠近,黑色煙霧便化為無數把槍械,對準伊森的腦袋。

  「我們談談吧。」

  伊森從口袋中拿出陣昂的機械眼鏡。

  「你已經死了。現在的你不過是一堆資料所促成的擬似意識罷了,還是早早放棄吧。」

  黑色煙霧發出刺耳的鳴叫聲。伊森透過陣昂的機械眼鏡解讀出它的意思。

  『沒有我保護……不行!』

  「搞清楚了,蠢老爹。」伊森說著。「你沒辦法保護永遠孩子。放手吧,我們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。」

  『不可以!那老頭有了這個,世界就……』

  「你到底多久以前死的啊?難道不知道我們噬錢只對錢跟食物有興趣嗎?什麼『世界』,可勾引不起我的興趣。」伊森語帶嘲諷的笑著。「啊啊,如果有什麼東西可以買通我,要我毀了你,倒也無所謂。」

  黑色煙霧似乎在思考,靜止不動一段時間。

  『我沒有錢。死了之後,我一無所有。但是,請你毀了我。』

  「哦,也可以啊。」伊森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著。

  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老紳士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耳機傳來。

  伊森把耳機收進口袋裡,也把機械眼鏡丟回陣昂的身邊。

  「老爹,既然死了,就好好休息吧。我不會再讓世界上出現像你這樣的『惡魔』。」

  黑色煙霧開始濃縮回女孩的背包裡。女孩抬頭,看著伊森,將背包放下,拿給了他。

  「讓爸爸離開吧。」女孩喃喃說著。「雖然爸爸在身邊很好……但爸爸留在這裡的時候,似乎都很痛苦呢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伊森把手伸進背包裡,拿出黑色的正方形物體,上頭刻著黑色的王冠圖案,跟老紳士手上拿的盒子沒什麼區別。伊森拿起來端詳了一下,用力一握,正方形物體碎裂。

  在伊森身後趴在地上的六冥,身上束縛著她的藤蔓開始萎縮、乾枯。六冥站了起來,把身上的藤蔓給拍掉。

  「可是,我沒有什麼東西能給的……」女孩低著頭。

  「說什麼呢?報酬不就在這嗎?」伊森蹲了下來,把六冥掉落的糖盒撿起,倒出一顆糖球塞進自己嘴裡。「這不是甜蜜掠奪未上市的新產品嗎?好稀有呢,真是賺到了。」

  六冥沒好氣地嘆了一口氣,走到女孩身邊,摸了摸她的頭。

  「妳的安置我們會想辦法的,放心交給我們吧。」六冥轉過頭,瞪了伊森一眼。「真是的,一開始就想站在這裡,幹嘛不坦率一點就好?」

  伊森輕笑兩聲,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。

  「跟其他噬錢交手的機會,很難得呀。」

  「討厭死了。」六冥辦了個鬼臉,但還是隱藏不住嘴角的笑意。「說起來,你不是說你不怎麼
吃糖的嗎?」

  「有嗎?」

  伊森聳聳肩。


  「我忘了。」



-完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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