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2月1日 星期一

【信念.鍛造師】武者之夢



  這裡是一間酒吧。



  腐朽的木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黑色圓盤,宛如裝飾品般蔓延到吧檯內。站在一整櫃酒類面前的酒保,穿著整齊的黑色背心與白色襯衫,搭配筆直的西裝褲,手上套著白色的手套。

  而酒保的臉——或許,不該定義成臉。酒保是一團青藍色的火焰,在衣服裡燃燒著,火焰呈現人類的形狀,靜靜地擦拭著玻璃杯。

  酒吧內裡面的客人們,分散在各個角落和圓桌旁,破舊的圓桌上擺著酒杯和餐盤。

  當酒保將玻璃杯擦拭乾淨時,那有著靈長類手掌形狀、套著手套的青藍色火焰手指,輕輕拿起一片黑色圓盤,放在吧檯上一台有著細針的機械上。

  悠悠的樂音響起。




  就在樂音響起的同時,酒吧的門被打開了。點點黃沙隨著開門時灌進來的風飄散在酒吧內。



  進來的是一名穿著飄逸的無袖背心、上半身僅以白布纏胸、下半身穿著皮革短褲,皮膚微黑、桃紅色的頭髮擺成上馬尾的少女。

  酒吧內的客人沒有任何反應,對少女絲毫不帶任何興趣。

  少女帶著不可一世的笑容,環視了這間酒吧,接著,腳踩皮靴,在酒保的面前坐下,並撐著臉頰看了一眼吧檯角落的播放機。



  「曲子挺好。什麼名字?」少女笑著問。

  「鬥牛曲。」



  火焰形狀的酒保,沒有口器,回答的聲音直接在少女腦中響起。是一個帶有磁性的中性嗓音。



  「鬥牛啊,聽起來是很奇怪的活動,但曲子很適合我。」少女笑著用手指指著酒堡的胸口。「來一杯酒保推薦吧?」

  酒保沉默了一會兒,接著,從抽屜裡拿出……十分普通的柳橙。俐落地對切、榨汁。

  「……追求最強的武者,不可能碰酒精的,我沒說錯吧,可芮妮小姐。」酒保處理著柳橙,說道。

  「嗯哼。」可芮妮捧著臉頰,帶著大大的微笑。「你是火神伏爾坎嗎?」

  「要這樣定義的話,我無所謂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可芮妮歪著頭。「我啊,是武者,伏爾坎不是應該邀請手藝精湛的鐵匠、鍛造師或工匠才對嗎?我這種人啊,應該適合戰神吧。」

  「『戰』,不是妳的目的。」酒保輕輕說著。「『極致的最強』,才是。」



  酒保將榨好的果汁放在玻璃杯裡,拿出了巨大的冰塊和冰鑿,開始鑿下冰塊。



  「好像有懂,又好像沒懂呢。」可芮妮笑著環視酒吧。「那麼,這個追求極致的酒吧內,其他客人是?」

  「最強的律師、最強的將軍、最強的顧問、最強的統領、最強的樂手、最強的工程師……等等。」酒保將冰塊再鑿成小塊。「他們是各個領域最極致最強的人。」



  「那我不該出現呢,我還在追求的路上吧?」



  「我想問妳問題,才邀請妳。」



  「哦,你問吧。」



  酒保將冰塊放進玻璃杯內,拿起攪拌棒,乾淨俐落地輕輕攪拌了幾下。



  「調酒,柳橙汁加冰塊。」酒保將玻璃杯放在吧檯上,明明手是火焰,感覺卻絲毫沒有任何熱度。「妳想要復仇,鍛造師的孫女。」



  「嗯哼,不對,剛剛你也說了,我想要的是超越爸爸媽媽,所以要打贏殺死他們的人。」可芮妮輕笑,啜飲了一口柳橙汁,銳利的冰與果汁交織的口感襲擊而來。「哎呀,很好喝呢!」



  「那,情感呢?」



  「捨棄了。沒用的東西,我跟人性一起捨棄了。」可芮妮果斷的回答。



  「……請視自己的口味抹上鹽巴。」酒保遞出一個小鹽盤。「追求極致的最強,是希望達到什麼目的?想保護的人?榮耀?頭銜?性快感?尊敬?愉悅?」



  「『成為極致的最強』就是我的目的。」可芮妮喝了一大口柳橙汁。「追求的路上一定會有人也變強的,當我成為最強,武者們就有我這個目標可以追求,他們各自的目的會自己去完成,而我,只要擔當最強的身分就好囉!」



  可芮妮笑出聲。



  「好玩有趣,又單純。」



  「這就是,妳的最強嗎?」酒保輕輕說著。



  「什麼是最強?」酒保提高了音量。



  「戰無不敗、有罪成無罪,獲取最高薪資,即是最強。」律師說。

  「以最少兵力拿取最多兵力,擴張我國疆土,即是最強。」將軍說。

  「撼動人心、語言不通也能傳遞感動的樂音,即是最強。」樂手說。

  「幹掉其他同業,獲得最高利潤,即是最強。」顧問說。

  「效率最高,加一字太多、減一字太少的程式,即是最強。」工程師說。

  「斬殺異己,無法撼動的權力,即是最強。」統領說。

  「無法辯駁的真理,粉碎謊言的真諦,即是最強。」辯論家說。

  「演繹任何劇本、穿梭於各樣媒材和演出,即是最強。」演員說。



  「……」可芮妮緩緩收起笑容。「你,在質疑我最強的定義嗎?就像奇亞魯.瑞格那樣質疑我的戰鬥方式?」



  「不,僅僅只是懷疑。」酒保輕聲說著。「妳的最強到底是什麼?」



  「沒人能夠打贏、沒人能夠扳倒,即是最強。」武者可芮妮,這樣說著。



  「那麼,妳將為了最強放棄什麼?」



  「我放棄了對真實的追求。」律師說。

  「我放棄了對人命的重視和異族的尊嚴。」將軍說。

  「我放棄了對跟不上我技術的人的憐憫。」樂手說。

  「我放棄了人道主義的企業責任。」顧問說。

  「我放棄了理解娛樂和家庭人倫的重要性。」工程師說。

  「我放棄了擁有知己的可能性。」統領說。

  「我放棄了安慰人們脆弱的心性。」辯論家說。

  「我放棄了成為獨一無二的自己。」演員說。



  「我放棄了人性,和沒用的東西。」武者說。



  「妳還沒有。妳想找到殺死父母的人的心,並不是不帶著任何情感。」酒保一邊說著,一邊調起下一杯酒。「妳並沒有放棄人性。」



  「我、我……我沒有嗎?我有吧!」



  可芮妮嘟著嘴,不太高興地瞪著酒保。



  「你認為,這樣的我沒資格變成最強嗎?」



  「並不是。妳只是,不適合『這間酒吧的最強』而已。」酒保將剛剛榨出來、量有些多的柳橙汁倒進另一個杯子裡。「如果妳要選,妳會捨棄情感,繼續往這條荊棘之路走嗎?還是會背負著自己的人性,成為最強呢?還是,有另一條通往最強的路?」



  「我當——」



  可芮妮沒有回答完全,就像突然被停下的音樂般,困頓、疑惑、無法釋懷的情感,化作了微妙的表情在她臉上顯現。



  「……我難道這麼軟弱嗎?」可芮妮用拳頭用力地捶擊桌面,吧檯角落的播放機為之一震。



  「還沒定型的人,擁有猶豫和思考的資格。我不認為那是軟弱。」酒保奉上了一杯酒。那是橙色的底部和黃色的柳橙汁交疊而成的美麗圖案。「請用,龍舌蘭日出。」



  「我不喝酒。」



  「喝吧,喝了之後,妳還有旅途要走。」



  「……」可芮妮拿起那杯酒,輕輕地啜飲一口。「……好喝。」



  可芮妮突然猛地將酒一口飲盡。露出疲憊的樣子。



  「我的最強,到底是什麼啊。」可芮妮趴在桌上,半閉著眼說著。



  「客人,需要睡覺的話,就請吧。」酒保頓了一下。「然後,醒了之後,就儘管去摸索吧。」



  「摸索……?」



  敲擊冰塊的聲音、調酒的聲音、鬥牛曲的樂音、吧檯桌面冷冽的觸感,慢慢地離可芮妮遠去。



  就像是地面整個掏了個空般,可芮妮覺得自己正在往下墜落,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,所有的一切都在離自己遠去,就這樣,墜入星空之中——





  *





  「哈啊……」



  可芮妮從桌上撐起身子,打了個哈欠。



  在桌上的盡是畫著人像、標著金額的通緝單。



  「……」

  明明只是在挑目標的時候小睡了一下,怎麼就做這麼奇怪的夢呀?



  可芮妮歪著頭想了想,得不出結果後搖了搖頭。



  算啦!不管了!



  可芮妮隨手抽起一張通緝單。



  就決定是他了,出門玩耍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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