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6月4日 星期四

【噬錢者卡那瑪努】楔子-搭救



  那少年,舞動著。

  紅褐色的布裝、幾何的裝飾、百步蛇的修邊、手工的淺和草鞋、穿戴著編織手環,隨著如祭典般雀躍的舞步飄動著。

  黑中帶紫的瞳孔看著周圍破碎的城市,黑色的及肩短髮散亂著,小麥色的身體擺動,腳踩佈滿深綠色膠狀物質的街道。

  腐敗的氣味、絕望的空氣、無色而蔓延開來的恐懼,使得人們躲在街道兩邊的廢墟中,連頭都不敢抬一下。

  那少年,唱出歌聲。 
  那是這裡的人們未知的語言,時而高亢,時而婉約。

「──請聽,溺於絕望泥沼的妳喲。」


  那舞步、那歌聲,使得人們紛紛探出頭來。彷彿這個城市荒蕪的氛圍、怪物帶來的恐怖、人們畏縮的怯弱,都在那舞步、那歌聲中,獲得了原諒和理解。

  少年的衣服散發出了柔和、極淡的虹色光芒,他的周圍彷彿有著無形的屏障,那些充滿毒素的膠狀物質、那充滿空氣中的痛苦,都無法傷害他似的。

  ──這當然,是不可能的。

  草鞋在經過幾步路後,便變得破破爛爛,少年的腳承受著灼傷般的痛楚。

  但他依然舞動著,朝向那個生物。

  在他的道路前方,不成形、深綠色、高達兩尺的半固狀物體,在那裏扭曲變化著。

「嘎哈……」牠發出吼叫,宛如咳嗽一般,綠色膠狀物質噴濺到周圍。牠往少年前進的反方向移動了一些距離,像是要遠離少年。

「別跌倒唷──愛妳的人為了心疼的呢。」少年唱著。

  慢慢地,少年與牠越來越近。就像是撲咬的獵豹一般,少年在舞動中突然一跳,飛撲抱住了對方。

  平時可愛逗趣的舉動,現在看來只像是飛蛾撲火。

「……不要害怕,不要責怪,不要逃跑,不要逃避。」少年微笑,將臉頰輕輕靠在那讓人體灼傷、疼痛的綠色膠狀物質上。「還不該結束。」

「……鄒。」那深綠色生物顫抖著,發出低沉的聲響。「走……快鄒……」

「不會走的,因為,得由我吹響第一個音符唷。」

「……?」

  在這個廢墟城市的中央,少年緊緊抱著那深綠色的怪物。

  在夕陽之下,彩虹色的泡泡,從少年身上的衣裳飄散而出。

  一顆又一顆碩大的虹色泡泡,以少年為中心點飄出,往周圍保持距離圍觀的人們飄去。

  那些虹色泡泡裡面,映照出著畫面。然而,裡面的內容讓這裡的人們馬上了解了,這些播放的畫面是『記憶』。

  是牠的,她的,記憶。

  泡泡裡,她笑著,面對這裡的居民們,抱以微笑。在這廢墟之中,她以撿拾廢物以及耕作農田維生,那小小的手拿著相對之下大的誇張的鋤頭,耕下每一次翻土。

  泡泡裡,她和母親帶著自己的作物以及用錢買來的藥品,探視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們。有一天,她收到了一個晶瑩剔透的齒輪,她珍惜地掛在脖子上。

  泡泡裡,她們在深夜中,偶爾會哭,為了生活和生命而哭。偶爾會笑,為了一同居住在這裡,在廢墟中過日子的大家而笑。

  泡泡裡,她們為了採集藥草和食物前往了附近的森林裡。

  泡泡裡,她的母親踩入了螢光色的沼澤裡,她哭喊著,想將母親拉起,那雙手怎麼拉都沒有用,她眼睜睜看著母親一點一點地往下沉,直到最後一刻,母親仍在告訴她有多麼愛她。

  泡泡裡,她身上沾了不少那螢光色沼澤裡的物質。

  泡泡裡,她看著自己的雙手變成深綠色的膠狀物質,她看著自己身上的變化傷害著這裡的人們。

  泡泡裡,人們遠離了她,慌張地逃跑。

  泡泡裡,傳來哭聲。

  然後,泡泡破裂了,它不像一般的泡泡化作水,而是像是一縷煙一般在空中消散消失。

  人們不知不覺之中,已經站了起來,不約而同地往她走去。




  即使是貧困的人們,集眾人的力量,也能拯救一個人。至少,他們希望自己做得到。

  她被安置在屋內,其他居民們商討著、奔走著,想著辦法。

  而那名因為擁抱了她,身上多處灼傷的少年,靜靜地在一處角落休息。

「為什麼你願意這麼做?」有人問。

「我欠那孩子一杯水的恩情唷。」少年微笑答道。

「你到底是誰?」

「我是噬錢,我叫做卡那瑪努唷,在我的族語裡,是大地的孩子的意思呢。」

「謝謝你提醒我們,該做和能做的事。」

「那是,你們原本就帶有的樂章哦,我只是,負責彈奏第一個音符罷了。」卡那瑪努笑的十分開心,那中性的臉龐透露出一種知性的美感。

  有問必答的卡那瑪努,在接受了居民的感謝後,便悄然離開了。



  就在離這個廢墟一段距離後,卡那瑪努笑了。

「……真是美麗的城鎮,不過呢.」

  卡那瑪努看著手掌心中,那晶瑩剔透的齒輪,那從她身上拿下來的物品。

「我是噬錢哦,恩情必報,報酬必取。」

「嘿嘿。」

  卡那瑪努哼著歌,繼續往其他地方前進,或者應該說,流浪呢?


「──少女唷,死去的話便安息,若有幸回來──願妳更為快樂,因為唷,妳並不孤單喲。」


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